《鎏金记事》Chapter.19
——Chapter.19——
十二月初的首尔开始逐渐步入冬季。
高楼屋顶上的风带着些许寒意，玩闹地将那个看上去还是少年般的男人头顶的呆毛吹立起来，新染成橙色的发丝在空中摇曳着，像是反射在雪地上明晃晃的阳光。
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只刚从树上掉下来的小橘子，踏着哒哒的脚步朝前方跑去，浅褐色的双眸瞪圆，在来回走动的人群里努力找寻，全然不觉他的到来使得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早早就坐在拍摄位置上等待的女生有些紧张地站起身来，刚想走上前，她视线一直跟随着的那个人却突然停住，侧过身，借着恰好的角度，她能清晰地看见那就快要咧至耳根的嘴角。
方才还在指挥人移动器材的崔导演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在那人身旁停住，看着对方立刻转过来的脸，抿了抿嘴，似乎是想笑。
他忽然伸出手，掂了掂那人上身穿着的那件看上去很薄，而实际上也确实很薄的蓝灰色高领卫衣，又低眼望向那条布料少得可怜的破洞牛仔裤，恰好露出的粉嫩膝盖在来的路上被风冻成了青白色。
瞬间变了神情，语气里略带责备：“怎么穿得这么少？”
“cody姐姐给我穿的啊……”那只小橘子揉了揉因为想打喷嚏却又一直打不出来而变痒的鼻子，一脸无辜。
于是在一旁安安静静待着的几位造型师不知为何忽然觉得一阵寒流袭来。
崔胜铉收回目光，蹙眉又看向那个抱着双臂正在原地不停跺脚的人，“贴了暖贴吗？”
覆在鼻尖上的手忽然停住了，那人恍然大悟地低叹一声，接着十分诚实地回答：“……忘了。”
就在权志龙以为崔胜铉又要对自己开始老父亲般的说教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道怯怯的女声，声音很小，他转过身，有些庆幸崔胜铉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唠叨都被这人堵了回去。
女生就站在几步之遥，清秀的眉眼低垂，有些不敢直视自己，一头黑色的长发柔软的垂在腰间，发尾微卷，像是海面上滚出浅浅的波浪。
她试探性地打着招呼：前辈好……
其实权志龙早在来之前就听工作人员提起过这次MV的女主角，是YG影视部里刚出道不久的一位新人女演员。
老杨的意思不用明说大家都懂，尤其是权志龙，这么多年早就习以为常，反正不过是顺水人情的事，况且现在一看，女生诚惶诚恐的青涩模样倒也应该是个乖巧礼貌的后辈。
于是权志龙对她友好地点点头，安慰了一句别紧张。
不过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所有事项就绪，到了真正开拍时，紧张的人不是才出道没多久的安宥妍，反而是早就在无数台摄像机闪光灯下摸爬滚打多年的权志龙。
不管怎么说，在面无表情的崔胜铉眼前，上演跟一个女生谈恋爱的戏码……是个人都会有压力吧，更何况是五分钟前还阻止了崔胜铉把他的外套脱下来给自己穿的权志龙。
“咳。”
看着画面中，原本正向着女生越靠越近的身影在听见自己咳嗽时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崔胜铉发誓他真的只是喉咙里忽然有点干，完全没有在故意暗示权志龙什么。
然而，等到那略带无措的眸光望了过来，崔胜铉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做些什么。
至少得对权志龙这自他出道以来第一次的不专业负点责任。
崔胜铉站起身，快步走到他的面前，见他还在发愣，对自己的到来没有反应，只好用手指戳了戳那被这高处的风吹得有些僵硬的脸颊。
权志龙这才抬头，茫然地眨眨眼，看向自己不知何时被崔胜铉拉起的左手，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休息十分钟。”
低沉的声音里是过分的冷静，以至于没有人敢问怎么才刚开始就休息，所有人都猜测是刚刚蹩脚的表演使得一向高质量要求的崔导演感到了不快。
甚至包括现下被崔胜铉带到顶楼下一层的杂物间内的权志龙，也是这样认为。
背靠着冰凉的白漆墙壁，脚边是一堆散落在地的扫帚拖把，崔胜铉方才带他进来的时候没有开灯，却随手关上了门，因此狭小的房间里只余一缕微弱的自然光可以用来视物。
弄清楚此刻的状况后，权志龙颇为沮丧地寻思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跟崔胜铉道个歉。
紧张？后者反而先开口。
不是。权志龙下意识地想否认，我没怎么拍过恋爱的MV……
我不是说刚刚。
崔胜铉忽然刻意地逼近，低头，几乎是用下颌轻轻磨蹭着那软软的耳垂，在感受到那人几不可察的颤栗后退了回来，满意地说，我是说现在。
你的心跳得很快。
确实很快，在这拥挤的杂物间里按捺不住地撒欢肆掠着，发出令主人难堪的声响。
像是小鹿乱撞般咚咚的心跳声与崔胜铉从未打算遮掩的轻笑混合在一起，权志龙觉得自己瞬间没了力气，连推开他直接跑路的力气都没有。
只能任由眼前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男人不断地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将他的鼻尖对上了自己的，温热的气息带着如雨林里终年的潮湿，覆上了干燥的唇瓣。
本就狭窄的空间似乎变得更小，这时门外走廊上有人经过，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莫名为房里暧昧的状况添加了一丝不可告人的幽秘。
看着我，崔胜铉说。
刚刚就像个第一次接吻的小男生似的，居然不会呼吸了？
反观崔胜铉，利用工作之便正大光明地进行“潜规则”，此时还能怡然自得地给予忠告，“演的时候就把现在的感觉代入进去。”
“知道了。”
还代入，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对啊崔胜铉本来就不用腰疼，每次腰疼的不都是自己么。
“该怎样就怎样，别紧张。”
谁想紧张啊，你面无表情的样子有多吓人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
“但是……也不要演得太好。”
你这话说得就跟放……啊？
权志龙抬头，有些困惑地看向崔胜铉。
只见那人板着脸，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
“不准凑得太近。”
“……”
“更加不准亲她。”
“……”
也许是对方良久的沉默使得崔小朋友变得有些焦急起来，紧紧地拽住他的衣袖，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这些事，志龙只能跟我做。”
就像一个圆滚滚的小胖子对着一只香喷喷的鸡腿宣示他的所有权：你只能被我吃掉。
天真幼稚的模样，就好像方才那个把权志龙弄得一脸窘迫的人跟崔胜铉没有半点关系似的。
“崔导。”权志龙深吸一口气。
“嗯嗯，你说。”
崔胜铉满眼期待地看着他，就像一只等待主人陪自己玩的大型犬。
“十分钟到了。”
说完便径直朝门边走去，全然不顾身后那人懊恼地念叨着“早知道就说休息半小时”，“十分钟能做什么啊”，“好不容易煮熟了怎么还能飞”。
你才是煮熟的鸭子，你还是白切鸡。
权志龙在心里吐槽得正欢快，却在开门的那一瞬间生生止住了。
他惊讶地看着站在门外的女人，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见到自己突然从里面出来也是一脸平静，半分波澜也没有。
她死死地盯着眼前纤瘦的男人，冰冷的目光从头到脚扫视而过，最后停留在那片过分红润的嘴唇上。
女人站在亮出，权志龙能清楚地看见她的瞳孔微缩了一下，让人想起了沼泽地上的日轮花，没由来地感到一阵不自在，连要开口说的话都忘记了。
但是很快，女人的目光越过自己，落在身后那个随即跟上来的人身上，逐渐变得柔和。
“弘日让我来找你，该拍摄了。”
夏恩会出现在这里，当然不是巧合。
大概是从崔胜铉父母那里听来的消息，知道崔胜铉最近不仅要忙着拍权志龙新歌的MV，而且回国后的第一部电影也在此时终于筹备完毕，这几天就要开拍，于是主动提出要来帮忙。
顺便也熟悉一下国内的工作环境。她的原话是这样说的。
下午的时候，光线忽然变得有些暗沉，早上还湛蓝的天空现在被几片厚重的阴云遮挡着，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一层灰幕之中。
几个工作人员合力将一个钢架梯搬来，放在顶楼中央，颇有些高度，尤其是通往顶端高台的台阶与台阶之间，间隙较大，权志龙刚踏上一阶就能感觉到高楼的风正穿过间隔，掠过他的脚踝，一阵冰凉。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也不知道那个明明离了几米之远的人是怎么发现的，转头就对身边的助理说，换个矮点的钢架梯。
一旁的小助理挠挠头，说，这是权先生自己要求的，说是这个比较有美感……
没等他的话说完，崔胜铉站起身直接走过去，怕吓到那人，只敢轻轻地牵住他，示意他退下来。
权志龙收回那只刚要继续往上迈的腿，回头不解地看着崔胜铉，怎么了？
“我让他们去换一个矮一点的，你先下来。”
“为什么要换，这个是我特意挑的。”
“太高了，不安全。”
“不会，这个台阶还挺宽的。”
“不行。万一踩空了怎么办？”
“我会小心的。”
“你先下来，用别的也一样。”
两个人突然杠上了，谁也不肯退让，争执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旁人没有一个敢上前劝说，一时间场面就这样僵持着。
“崔胜铉。”
站在台阶上，比崔胜铉足足高出一截的权志龙忽然弯下身子来，刻意压低的嗓音里显然带了些许怒意，
“我说就用这个。”
平常的时候崔胜铉再怎么过分都可以，他喜欢看崔胜铉一脸坏笑地“欺压”自己，喜欢看崔胜铉像个孩子一样幼稚。但是一旦牵扯到自己的作品，这不是仅凭“喜欢”二字就能随便退让的问题。
此时偏偏好死不死地下雨了，雨珠顺着扶杆自上而下，斜斜地滑落，滴在钢架上发出异常清晰的滴答声。
崔胜铉这下更不可能随权志龙折腾了，手上立刻用了点力气，想把他直接拽下来。
权志龙看着这场雨却愈加兴奋。这样反而能使得mv所传达的氛围更加贴近主题不是吗。于是他紧紧地抓住扶杆，用力往后抵着，怎么也不肯任由崔胜铉拉他下去。
“权志龙，你闹够了没有。”崔胜铉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低吼道，“我让你下来！”
“你如果一直要这样。”权志龙毫不避讳地直视他的双眸，“我会向公司提出申请，更换导演。”
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崔胜铉愣了一下，就在这短短的几秒内，权志龙迅速抽出了自己的手，又往高处走了几阶，走到崔胜铉无法碰到自己的地方才停止。
崔胜铉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崔导，那高架梯还需要……看清了崔胜铉此刻的脸色后，话说一半的小助理立刻噤了声。
“别气了。”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的夏恩安慰着，将椅子挪近了一点。
崔胜铉没有理会她，脸色依然难看到吓人，双眸只是一动不动地盯住显示器。
画面中，权志龙正要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朝着中心走去。cody给他新换上一套宽松的衣服，在猎猎冷风下，衣摆荡漾，显得他越发单薄，整个人都像是要被这个世界吞没。
他来到了钢架梯前，一步一步地踏上了阶梯，还剩几阶就要到达顶端，然后他应该在半空中转身，向还在下面的安宥妍伸出手。
“胜铉。”
夏恩忽然开口唤了一声，对方却依然没有回应，只是紧抿着薄唇，看着不远处的那人，似乎怕惊吓到他害他摔下来，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侧脸的轮廓因为这样而变得近乎凌厉。
画面中的人在阶梯上停了下来。
“胜铉！”她不死心地又喊了一遍。
权志龙转过身，钢架梯下两侧的人流还在不断地逆行，他像是身处在激流中央，再加上这样的高度，眼前多少有些晕眩。
雨水将他的头发打湿，贴在脸上，模糊了视线。
他刚想弯下身，却发现这样的姿势有些不方便，接着左脚便往下退了一步。
而就在这时，他的余光似乎看见，在前方一排人的正中央，有两个人正在接吻。
是因为眼前这弥漫着雾气的大雨，所以产生幻觉了么？
大脑在瞬间放了空，无法做出精准的判断，悬在空中的左脚找不到下一阶台阶，偏偏此时大作的风带着雨水，不断地由脚脖往他的裤腿里蹿。
大概崔胜铉说的是对的……
在摔下去的那一刻，权志龙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四周的人忽然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使崔胜铉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了方才突然捧住他的脸，猛然靠近的夏恩，等他朝声源看去时，所有人已经围在了高架梯旁。
指尖顿时发凉，像是被人生生按进了冰窖。他有些僵硬地移动着目光在站着的人群里寻找，希望能看到他的小橘子好好地站立在那里，哪怕是一脸愤怒地说要换掉自己也没关系。
然而却只看见安宥妍呆呆地站在钢架梯旁，被雨水淋得一身狼狈，却还完好无损。
“都滚开！”
——TBC——
我这个渣渣肥来啦！！！
感觉我把老崔写得精分了23333
久等啦⸜(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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